“饭凉了,走吧。”
姜雁走近,从他手里接过薄薄的黑塑料袋,袋子里装了这个中年人最后的体面。
她从民政局抽了把公用的大黑伞,伞面积满灰尘,雨一扫将积年的沉默冲刷干净。
姜民生看着身边浑身湿透的女儿,他偏过头,无声的沉默中渐渐湿了眼圈。
将人安顿好,医生检查过后重新固定了腰撑,护士苦口婆心拉着姜雁说注意事项:“别不当回事,骨头的事情说大说小,要不小心划伤内脏,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,作为家属要好好盯着……”
姜雁连连点头。
等她回病房,姜民生已经睡着,护士说给他加了点安神的药,不然这么久这么疼他居然一句话也不提,还是前两天去巡房发现半宿半宿睡不着,这才知道忍了很久。
石缘的电话再次打到姜民生手机上,姜雁等老钟到了才下楼,见面的地点是安城的台球室。
石缘跟门口人递了两根烟,几人笑着拉近乎,石缘带着姜雁上了三楼,玻璃窗户透着光,他一指朝着右边弯腰捡球的少女:“诺,商场掉铁板楼上有人看见她了。”
梁安琪。
姜雁有些出乎意料,被石缘先拉了一把:“铁板应该不是她砸的,没这个动机。”
姜雁点头,低头咳嗽两声,淋雨之后有些虚浮的嘶哑:“嗯,我知道,但还是要从她身上问一问。”
台球杆从桌上移开,几个兑牌丢上台桌。
梁安琪换了张堆起笑得脸:“哥,你买了几个小时啊……”笑脸在少女脸上凝结。
“姜雁。”
梁安琪像炸开的猫,瞪大了眼睛:“你来这干什么!?”羞愤着觉得姜雁不怀好意。
姜雁拿了根杆,塞到她手里。
脸色冷冷的:“我以为你知道……”她走近一步:“我为什么来找你。”
梁安琪捏着递过来的台球杆,眼神出卖了情绪,避开姜雁的视线:“知道什么?”
她甩开台球杆,拿着囚框故作镇定得捡球:“你一天发什么疯。”
姜雁走到台球桌面前拨弄两下兑牌,语气却松缓许多:“来问下老同学怎么不上学?”
“你不也没上学吗?”梁安琪脱口而出,拿着台球的手一滞,回头见姜雁正盯着自己,不免心虚又故作镇定。
“我去不去学校,你怎么知道”
姜雁话一出口,梁安琪脸色铁青,她从学校辍学已经知道被看穿了,眼神闪躲:“考个试跟位列仙班一样,一中谁不知你姜雁。”
话刚说完,姜雁没耐心继续兜圈子,抓了梁安琪捏着台球杆子虚心的手:“跟我走。”
拖了两步,梁安琪用尽力气往后拖:“姜雁,你他妈疯了是吧!”饿了好几天没吃饭,这一下子是真的被扯着往外走。
眼看着要被拖走,梁安琪朝着里屋大喊了声:“王哥!有人砸场子!”
这一嗓门,侧门人几个大汉气势汹汹。
“都是熟人!都是熟人!”石缘提着几个大饼抬着手冲了进来,挡到姜雁面前,堆着笑对为首的壮汉。
“王哥,这我老家妹妹,都是一家人……”
休息室里,梁安琪缩在角落,先睁眼看看姜雁,又瞧了眼点烟的王哥。
石缘先开了口:“王哥你看,我们来找梁家的妹妹,家里人都着急疯了,我们能带她出去聊聊吗?”
“那她欠的钱,你们也一起还?”王哥叼了根烟,咧开嘴大笑,说着眼睛一瞥落在姜雁身上:“或者让她这个好姐妹一块来还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