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意属小八成为继承人,那绝对有他的私心所在,因为小八继承皇位对他来说最有利。
秦太后那边嘴上不说心里也会高兴,因为这意味着秦家只要不脑子发昏,那还有数十年的光耀路程可以走。
可萧宴宁也很冷酷,如果小八承担不起这个江山之重,那他也不会因为血脉之情就强推他上位。
只是真要走到那一地步,萧宴宁还得费时费力另择新帝人选,此人要有头脑,要聪明,还要能容得下小八和往下退的秦家,还需要能善待梁靖和梁家。
说实在话,找到这么个人还真有点不容易。
所以萧宴宁还是希望小八能够争气,他自私,但他不会拿天下百姓的命和前途开玩笑。
小八可不知道萧宴宁的想法,这天他和往常一样被萧宴宁带着出宫。
这次萧宴宁特意恩准他跟着梁靖在宫外住上几天,名义上是让梁靖带他见见世面。
小八当时可高兴了。
萧宴宁看了梁靖一眼,与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等萧宴宁走后,梁靖牵着小八的手,问他知不知道什么是穷困。
小八想了下,试着说出心中的答案:“街上那些大冬天里还在卖冰糖葫芦的人是吗?”
梁靖笑了下没吭声,那段时间他带着小八几乎走过了京城最破坏最阴暗的地方。
这期间,小八闻到过垃圾腐烂的刺鼻恶臭,他当场就吐了,然而许多人家竟就毗邻而居,日日生活于此,他亲眼见到无家可归的乞丐蜷缩在寒风中,亲耳听见邻里为争夺一口井水而用最污秽的言语相互辱骂。
更让小八受不了的是,这个冬天竟有人家为了一点活命的银钱,哭着卖儿女为奴。
那几天,小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。
后来,梁靖特意在城南租下一处简陋民居,带着小八亲身体验市井生活。
房子捡漏,可他们房子里仍旧用的是最好的炭火。
小八看着那些炭火时常走神。
梁靖告诉他,天下很大,哪怕是在京城都有这样穷困的人,更何况其他地方。
小八沉默着,书中轻描淡写的“民生多艰”四个字,陡然化作沉甸甸的现实压在他心头,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梁靖看他很沮丧,便揉了揉他的脑袋说,没关系,皇帝已经在努力让这个世道变得更好,相信小八也一样。
他们隔壁住着个在药铺当学徒的年轻人,姓甚名谁无人知晓,只知他早年丧父,独自照料着久病卧床的母亲。
梁靖第一次喉咙不适时,便让小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,让他去找那个学徒拿点药。
小八很听话的去敲了房门。
许久,一个衣着单薄、面容清瘦、神色戒备的年轻人探出身。他的目光落在小八精致却不显奢华的衣袍上,微微一愣,随即皱起眉头,眼神复杂难辨。
小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,仍礼貌地说明了来意。
年轻人看了他许久,最后自嘲般地笑了笑,一言不发,回房给他拿了点润喉丸。
有那么一段日子,梁靖喉咙隔不几天就上火,加上隔壁的年轻人很面善,小八便成了那扇破旧木门前的常客。
不过那年轻人一直很沉默,总共也没和小八说过几句话。
直到小八该回宫了,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次前来,小八忍不住问他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年轻人沉默了,他道:“阿喻。”
小八歪了歪头疑惑道:“阿喻?”
年轻人笑了下,神色古怪,他淡淡道:“我没有姓,就叫阿喻。”
小八离开时,这名换做阿喻的年轻人一直站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。倘若小八回头,定会看见他眼中翻涌复杂至极的情绪。
这天过后,萧宴宁亲自来梁府接小八回宫。
回宫的路上,小八咬了咬牙问道:“皇兄,阿喻……阿喻他以前是不是姓萧?”
萧宴宁嗯了声,淡淡道:“他叫萧喻,是康王之子。按辈分,本该唤你一声小皇叔。康王获罪被贬为庶民后,子孙后代也褫夺宗籍,不得再姓萧。所以,他现在是无姓之人。”
说罢这话,萧宴宁看着小八目光沉静却极具压迫感:“小八,有些事,皇兄哪怕是皇帝也无能为力。你若说话做事不够小心,被人拿住把柄,今日之萧喻,便是你的明日之镜。”
小八点了点头,其实他明白,梁靖是故意选那个地方租房子,故意让他和萧喻接触,小八又不傻,哪里就那么巧,梁靖的嗓子总是不舒服。